【原创抗战】学生兵之血战南苑 第二十九章 再见，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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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3年长城抗战时，喜峰口上赵登禹亲率大刀队突袭日本军营取得大捷，抗日英雄名动全国，王俊杰这一帮少年学生只是久闻其名而未见其面，但傍晚赵登禹率部抵达后立刻给第一第二大队的学生兵们张罗着发枪，让王俊杰这些少年们终于见到了真人。
只见他身量不高晒得黝黑，眉目之间尽是山东汉子的朴实粗犷，好像浑身都是力气，远远站着都能感觉到他散发出的摄人气势。
第三大队因为早就发了枪，因此在给第一第二大队发枪时都远远的站着，王俊杰他们激动的想上前跟赵登禹说话，又看他忙着就不敢上前打扰，正聚在一堆纠结，尹慎言已经唰的经过他们跑上前了。
“老旅长！”
赵登禹正和一个军官核对着清单，闻言抬起头，惊喜的亮了眼睛：
“哈！小白脸！”
尹慎言冲到近前给赵登禹敬礼，军礼还没完就一把被赵登禹打掉手紧紧拥住。
“老旅长，”尹慎言被他放开后为难的对他挤眉弄眼，“我学生们都在看着呢，别叫我小白脸了。”
“不叫你也顶着这张小白脸跑不了，”赵登禹笑骂了一句，看向尹慎言身后，不远处王俊杰他们站在一起，激动的看着他们，“傻站着干啥！都快过来！”
赵登禹对他们招招手，少年们便欢呼一声涌到近前。
“呵，一个个真精神！”赵登禹笑着挨个拍拍肩，拍到石磊近前惊讶的微微仰脸，“霍~~~~你这孩子顶多17吧？现在的孩子都长得这么高啊！”
石磊挠挠头不好意思的嘿嘿笑，王俊杰一向心直口快，激动的看着赵登禹：
“赵将军！你是民族英雄，是我们的偶像！”
赵登禹闻言看回王俊杰，不好意思的笑笑，摆摆手：
“什么民族英雄，身为军人尽保家卫国的职责罢了。”
说着拉过尹慎言，对少年们道：
“别看慎言他外号是‘小白脸’，但他厉害着呢，跟着他好好干，服从命令听指挥，马上就有一场恶战，听你们中队长的，都尽量给我活着！”
少年们立刻挺胸立正：
“是！——”
“哎呀！大公子！”赵登禹忽然瞪向人群之外看直了眼，众学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了站在不远处向他们淡淡微笑的冯洪国。
“行了慎言你好好带这帮孩子！”赵登禹着急嘱咐了一句就拨开少年们向冯洪国奔了过去。
“是！”
学生们继续围聚到尹慎言身边，不解的看着赵登禹抱着冯洪国又笑又叫。
“中队长，赵将军和大队长认识么？”石磊问。
尹慎言点点头：“啊，早年老旅长还在西北军的时候就是冯玉祥将军的贴身护兵，应该和大队长早就认识了。”
“怪不得……”王世豪看着他们扑哧一乐，“你们看大队长现在的表情倒像个小孩子了噻~~~”
“行了行了，”尹慎言把少年们的眼神唤回来，“赶紧去吃饭，吃完饭回到这里领武器，咱们直接进入阵地了。”
王俊杰立刻感到自己的心跳变得急速——这是来真的了……
尹慎言斜眼瞅着少年们的表情，一乐：
“怕了？”
少年们不服气的梗梗脖子，王猛最先叫出：
“怕啥？不怕！来29军就是等着这一天！”
尹慎言摇摇头，笑容忽然变得柔软:
“怕很正常，这是人性——我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腿肚子打转，险些步都迈不了呢。”
少年们一阵哄笑。
尹慎言继续微笑着说：
“所以——记住，你们年纪还小，还缺少经验，所以怕很正常，空有精神战力不足也很正常，不要气馁，等在你们后面的抗战路途还长，别着急把自己消耗在这第一次战斗里——恶仗有我们正规军，你们聪明一些，能活就活，打仗交给我们。”
说到最后那眼神和语气让少年们想辩驳竟也说不出口。
“中队长……”王世豪快哭了。
“听话。”尹慎言轻声嘱咐着，声音又陡然高了，“好了！都给我去吃饭！别浪费时间了！我们进入阵地的时间是六点半之前，晚了当心大队长又罚你们俯卧撑！”
王俊杰他们吃过晚饭，回到军火库领了自己的枪和六十发子弹还有大刀，他们暗暗比较过第一第二大队，发现他们刚刚领到的枪大部分是旧式毛瑟，很多学生没有大刀，甚至只发到了刺刀作为武器，相形之下，第三大队不仅提早装备了新式中正步枪和开了刃的大刀，不知道冯洪国又进行了哪些运作，学生们每人还领到两颗手雷，幸好第三大队早就进行了手雷的相关学习，学生们都知道深浅不会拿着手雷玩耍。
因为宋哲元一直未下紧急备战的命令，所以南苑军部没有任何布置，除了临时挖的步兵战壕和正门前布置的雷区，整个南苑没有任何重武器增援。南苑外围是土城墙，围绕着12座营区的三米高土围墙，围墙外也挖了战壕，这就是全部了。
27日当晚，学生们进入阵地，不再有营房床铺熄灯号，他们把枪搭在战壕边缘，稚嫩的目光故作坚定搜索着前方的空地，沉重压抑的气氛笼罩在阵地上空，他们激动他们振奋，但是这还抵不过他们他们对未知拼杀的恐惧和担忧，一改从前学生军训团的活泼热烈，没有人说一句话。
“都怎么了？”
带着笑意的温暖声线响起，少年们回身仰头，登时觉得鼻子发酸满腹委屈。
“老师……”
张寿龄笑眯眯的蹲下来，揉揉手边几个学生的头顶，轻声问：
“紧张么？”
离他最近的张浩然淡淡笑了笑，吴磊则依旧灿烂的笑着：
“不紧张。”
张寿龄捏了捏他微微抽动着的嘴角，微笑道：
“哟，不紧张才怪，听这声音抖的。”
石磊撅撅嘴，哀怨的看着张寿龄不敢再说话。
张寿龄看着少年们：
“紧张很正常啊，相信你们大队长中队长都跟你们讲过，紧张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决心不改变就行。”
他歪歪头：
“你们抗日报国的心会变么？”
“不会变！当然不会变！”少年么高声嚷嚷。
“那就好，”张寿龄拍拍膝盖站起来，“还记得咱们军训团的团歌吧？唱起来，别让日本人小瞧了咱们中华少年郎的雄心和气概！”
“对！”
“浩然，”张寿龄看向张浩然，点点头，“起个头吧。”
“好，”张浩然面向同学，“都有，风云恶，陆将沉——1——2！”
“风云恶，陆将沉
狂澜挽转在军人
扶正气，励精神
诚真正平树本根，
锻炼体魄、涵养学问，
胸中热血、掌中利刃，
同心同德、报国雪恨，
复兴民族振国魂！
风云恶，陆将沉
狂澜挽转在军人
扶正气，励精神
诚真正平树本根，
锻炼体魄、涵养学问，
胸中热血、掌中利刃，
同心同德、报国雪恨……”
少年们大声唱着，一种庄严神圣的使命感随着音符和歌词渐渐笼罩他们全身，唱歌彼此相视，竟发觉每个人眼中都带上了热泪，甚至有些人边唱边哭，但是他们知道这不是怯懦的眼泪。
少年们的稚嫩但坚定的歌声飘出他们的阵地，飘向整个南苑，阵地上的军人们听到这歌声，也都坚定了目光，昂首挺胸的迎接即将到来的旅途。
——即便旅途终点是死亡，他们也看得到终点之后华夏民族重新振兴的曙光。
张荣轩遥遥的听着军训团的歌声，轻轻叹了口气。
宋雅今天晚上也不会回镇上的家里了，但据她汇报，这些天陈远遥愈发的心神不宁，显然是有任务也到了关键时刻。
那么，她的任务到底是什么？
那么，自己还会不会继续对她维护下去？
张荣轩本不敢想这些问题的答案，但军训团的歌声此刻回答了他的问题。
狂澜挽转在军人……同心同德、报国雪恨……
自己是军人，狂澜之前若无所作为，怎么能对得起这身军装赋予他的神圣使命？
“南苑的部署甚至部队的路线对日本人来说都已不是秘密，”冯洪国看着张荣轩，目光里有一丝同情和歉意，“我想，日本人能给她的任务，不是在进攻前潜入军营搞破坏，就是刺杀几位主要的将领了。”
张荣轩点点头：
“我想很有可能是后者，毕竟前者目标太大，军部如今没了日本人的情报链，她一个人要想潜入完成不太可能。”
冯洪国点头：
“我会安排人彻夜守在副军长、赵大哥和孙玉田他们身边。也会提醒他们自己小心。”
“对不起——因为我一时心软……”
冯洪国拍拍张荣轩的肩膀：
“当初把她带回来是我的主意，你没有必要道歉。”
他试探着问：
“如果发现——怎么处理？”
张荣轩深吸口气闭上眼睛：
“……直接击毙。”
到了快十点，夜色更深了，一望无际的黑暗把整个南苑结结实实的笼罩起来，为了避免成为空中打击的目标，整个军部都实行了灯火管制，四处都是漆黑，四处都是死寂。
但战士们的目光依然锐利，他们上紧了发条全神贯注，所有人都感觉得到，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天空中繁星点点，白云薄纱一般笼着，没有乌云蔽空，好在也没明月凄迷。
军训团的阵地上实行了小队轮换值班，每个小队警戒两个小时，期间其他小队则可以在战壕内休息。张浩然的第三小队架着枪盯着阵地前方的空地。
王世豪困得不行，头开始一点一点，很快头趴到土沿上，睡了过去。
他身边的杨逸和王俊杰对视一眼，默契一笑。
——让他睡吧……这个时候还能轻易睡着，也真是让人羡慕。
阵地前方出现一个细弱的身影匆匆走过。
“站住！”张浩然压低了声音叫道，“口令！”
那个身影顿了顿，似乎吓了一跳，前后挣动两步，才含含糊糊的发了声：
“我……我是第一大队的……”
他支吾着说完，突然一溜烟跑走了。
“这是谁啊，声音好奇怪？”
石磊从张浩然身边探出头，揉着眼嘟囔了一句，又缩回去了。
杨逸咬了咬下嘴唇，转脸向张浩然：
“浩然哥，我能请个假吗？最多十分钟。”
“去吧。”张浩然只当他去解手并没有多问。
不多时杨逸回来了，直接落在王俊杰一侧。
“你去干什么了？”
王俊杰凑近他小声问。
“刚刚的人很奇怪，我去报告了中队长，”杨逸端起枪看着前方，解释道，“这种时刻正是敌方间谍的活跃时刻，我们应该小心。”
“嗯，我也觉得不对，咱们虽然跟第一大队不熟，印象里可真没见过那么瘦小的学生。”
杨逸沉吟了一下：
“对于男生或许太过瘦小——如果……他是女生呢？”
“你这么说倒真有可能，”王俊杰凑得更近了，“他的声音根本就是还在变声期前的状态，咱们军训团好像已经没有这种人了。”
“算了，已经报告了就交给中队长大队长他们吧，现在还是做好咱们的本分。”
“对。”
佟麟阁的办公室里门帘和窗帘都放下着，里面点着一根蜡烛，佟麟阁本人仍然坐在办公桌后。
该做的都做了，如今只能安静等待战事降临。
佟麟阁是一个沉稳风格的将领，但这种时刻他更宁愿主动出击，作为军人，等待敌人上门攻击总是一种难以抒发痛苦的折磨。
他面前铺展着信纸，提起笔准备写家信，然而踌躇许久纸上仍然一片空白，他只能放下笔，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起身来到屋角拿起暖水瓶发现是空的，他这才想起，勤务兵也进了阵地。
外面忽然传来石子撞击的细碎声响，佟麟阁立刻放下暖水瓶：
“谁？”
“副军长，是我。”
佟麟阁挑帘而出：
“洪国？”
冯洪国敬礼后向佟麟阁身后看了看：
“副军长这里怎么没有卫兵？需要我派两个人过来吗？”
佟麟阁笑着摆摆手：
“如今这个时候还给我自己安排什么卫兵，能上阵打仗的都被我打发到阵地上去了。”
“佟叔叔，可能有日本间谍混进来了，为了您的安全着想，还是派两个人吧。”
“我自己还不能保护我自己么？”佟麟阁笑着道，“我跟着你爸爸出生入死那会儿你还是个奶娃娃呢。——放心，我这里没问题，你去忙你的吧。”
“那好吧，佟叔叔万事小心。”
冯洪国离开后佟麟阁仍然站在院子里，他望着满天繁星出了会神才重新进屋，为了方便行动，他只脱下了军装上衣和鞋子，和衣躺到了床上。
临近半夜，他终于睡了过去。
又过了许久，门帘被挑开，柔和的星光给地上投射出一团小小的影子。
那人轻手轻脚的经过办公室，挑帘进入佟麟阁的卧室。
她的脚很小，身体轻盈，脚落到地上就像生着肉垫没有一丝一毫的声响。
佟麟阁依旧沉沉的睡着。
她犹豫了片刻，想到近身攻击佟麟阁这样一个五大三粗的职业军人实在是风险太大，最终还是放弃了匕首抬起了手枪。
正准备扣动扳机，下一秒她睁大眼，飞快的转身掉转了枪口。
她知道门帘那头有人，即便那人的脚步声也几乎听不到，可她是一个专业的幼儿时期就开始接受训练的特工。
她能感觉到门帘那头有人，十有八九他的枪口也对着自己。
她瞪着眼，视线仿佛要穿透门帘和黑暗，却不知为何，门帘那头的人沉默的时间越长，她越感觉到了更深的害怕和慌乱。
终于，那头的人说话了：
“丫头……”
陈远遥的泪珠随即掉落。
身后的佟麟阁也从床上坐起来，用枪指着陈远遥的脊背叹了口气：
“小姑娘，又见面了……”
陈远遥仿若未觉，依然指着门帘，她的枪口在颤抖，目光在颤抖，呼吸也在颤抖。
佟麟阁走过她身边，经过门口时扯下门帘。
露出了那边的张荣轩。
张荣轩眼里有淡淡的泪光，嘴角挂着淡淡的苦笑。
陈远遥小小的身躯都被包裹在29军的灰蓝色军服里，持枪的姿势专业而坚定，与她的小脸映衬着却分外违和。
当陈远遥显露在面前时，张荣轩颤抖着吐出一口气，稍稍移了目光，似是感慨又似哀叹。
佟麟阁站到张荣轩一侧，目光在对峙的两人身上来回几次，最终黯然移开。
张荣轩喉结滚动几下，终于发出苦涩的声音：
“丫头，你终究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做这行太不合适……”
陈远遥泪落如雨，哽咽着破出一个苦笑：
“我有的选择吗……”
“你们的目标是佟麟阁和赵登禹吧？今晚只有你，还是你有同伙？”
陈远遥笑着哭着，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才吐出连贯的话语：
“我不会……告诉你的……”
张荣轩的眼泪终于流下，他挣动了几下，才勉强继续发声：
“事到如今……你还是不愿意放下吗……”
陈远遥哭着，枪口摇晃的更厉害了，但仍然固执的指着张荣轩：
“那毕竟是我……的故乡……是我……出生的地方……换做是你……你……你愿意放弃你的……国家吗？”
她抽噎着说完这句话，已哭了满脸泪。
张荣轩颤抖着吸进一口气，缓缓吐出：
“那就没有选择了……”
陈远遥抽泣着也让自己冷静下来，枪口向上抬了抬：
“老头儿……下辈子……我来找你……”
说着她目光变冷食指收动，张荣轩一见身体反应也立刻让他扣动了扳机。
只有一声枪响，陈远遥收在扳机上的食指松开了，她痴痴的望着张荣轩慢慢软倒。
“丫头！”
张荣轩吐出一个脱力的呼唤，两步冲上前接住陈远遥。
陈远遥仰脸看着他：
“老头儿……真想亲眼看着你……一点一点变成老头儿……啊……”
她说着，慢慢抬起手，似是要抚摸张荣轩的面容，但半途随着最后一个音的飘散手也软软的掉落回去。
张荣轩的手接住了那只手，紧紧握住。
他把陈远遥的尸体拥进怀里，下巴抵在她仍然温暖的额头上。
外间的办公室里，佟麟阁命令被枪声惊动的士兵重新回到阵地上。
当东方的天空不再是漆黑而变成墨蓝时，轰炸机的隆隆声也出现在南苑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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