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兵之血战南苑 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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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戏中戏
张荣轩惊呆了。
他看着陈远遥从树林里冲出来，跌跌撞撞的跑近，淌过一条小溪，跑丢一只鞋，被石子绊倒了一次，但仍然是惊慌的、执着的、坚定的向他跑来。
张荣轩的脑子一片空白。
同样一片空白的还有在场的士兵和佟麟阁，他们根本想不到在军事处决现场这样的地方，竟然跑进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她的娇小和她的无力是如此的与冰冷的长枪和肃杀的气氛格格不入，甚至有不少士兵呆呆的看着陈远遥从他们身边跑过，还揉了揉眼睛。
这不是梦——这个着急的害怕的但坚定的只看着一个人的女孩儿不是梦。
陈远遥冲过了行刑士兵，前方除了牧师李昌源和佟麟阁已经没有了阻挡。
佟麟阁第一个反应过来，插到中间拦住了陈远遥。
“快拦住她！”
众士兵如梦初醒，放下枪慌忙拥上，围在陈远遥周围却又尴尬着不知所措无从下手。
所以成了他们围成一个圆圈看着小女孩儿在佟麟阁怀里又踢又打：
“放开我！你放开我！”娇小的姑娘在高大的佟麟阁臂弯里踢打的身子上下飞舞，最后干脆一口咬上佟麟阁小臂。
“嘶——”佟麟阁咬牙忍下来，平素再怎么和蔼可亲这时也忍不住对着周围一圈充当观众的士兵瞪眼吼道，“你们都是瞎的吗聋的吗？没听到命令吗？！！！”
士兵们第二次如梦初醒，慌忙拥上。
他们不敢与女孩儿进行身体接触，下意识的彼此拉成人墙拦住女孩儿去路，女孩儿仍旧是执着的盯着张荣轩，徒劳的试图冲破人墙的阻隔。
“老头儿……别死……老头……求你……老头儿……别死……别扔下我——”
女孩儿默默的与人墙较着劲，咬着牙咕哝出这些乞求，还是执着的盯着张荣轩，似乎除了张荣轩，其他人在她眼里已经不算了活物。
张荣轩的心有些疼，眼眶发热，张口说话，发觉声音竟然哑了，发不出来：
“丫头……回去吧……”
“不要……不要……不要……”女孩儿的嗓子痉挛的也说不出话，只能用类似呻吟的声音重复，“不要……我不走……不要……求你……”
好不容易挤出人圈的佟麟阁，很快理清了其中的关系。
“姑娘，你这是擅闯军事重地，是违法的。”
女孩儿对佟麟阁的话充耳不闻，仍然继续盯着张荣轩，盯着盯着似乎失了神，她刚刚的目光灼亮的可怕，像漆黑的夜里燃烧着熊熊烈火，然而火势太猛，烧尽了她所有的精力之后就熄灭了，黑夜空留漫天暗淡的灰烬。
张荣轩被她这样燃尽生命的注视看呆了。
从来没有谁……会这样……用全部的生命去在乎他……
“老头儿……”女孩儿的声音忽然变得飘忽古怪，“你要去死……我就陪你……”
“姑娘！”
“远遥——”张荣轩的惊呼生生卡在喉咙，他的心也忘记了跳动，直到看到人墙里的一个士兵夺下陈远遥手里的小刀，全身的血液仿佛才恢复了流动，轰隆隆冲上头顶。
他的头脑被冲的发麻，长吁了口气，发现气息也是颤抖的。
脚软的踉跄了一步才站稳，他喘息着，心剧烈的跳动着，强烈的恐惧感攫取了他的心灵，他根本不记得，什么时候曾有过这么强烈的情绪。
脑海中陈远遥扬手扎向自己胸口的画面不断上演，他根本抑制不住，惊恐的一遍遍看着，血液随着飞速的心跳在血管里奔腾，似乎冲毁了血管里的道道堤坝，所到之处，都泛滥了，汹涌了——复苏了……
他害怕的喘息着，终于鼓起勇气抬起眼去看她。
陈远遥根本不管刚刚夺刀时被划伤的小手，已哭的满脸是泪，又被流血的手擦得脸上红一道白一道，热血热泪，浸满每个字每个音：
“老头儿……咱别死……你是个英雄……真的……你要是在这里待的不如意……要打鬼子……咱回东北去……大不了去做胡子……我给你做压寨夫人，照样杀走小日本……倒时候让别人看看张荣轩也是杀敌报国的英雄……咱不是孬种……求你……别看不起自己……你好着呢……比别人强千倍万倍呢……别放弃自己……求你……大不了……咱去做……做胡子……”
陈远遥越说哭的越凶，最后几乎是用喊的才能压制住抽噎，喊完最后几个字，她再也抑制不住，嚎啕大哭。
佟麟阁的目光落在女孩儿身上，充满了疼惜，但随即暗了暗。
“来人！”
“到！”正被女孩儿感动的士兵们下意识的挺直立正。
“把她拉到一边去！继续执行！”
士兵们有一个怔愣——这是他们温和讲理爱兵如子的副军长？
“你们没听到吗？”
佟麟阁拧着眉头，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吼出这句话。
吼完，下意识的向着教堂那边的来路望了一眼。
两个士兵只好分出来把陈远遥拖到一边，其他士兵立刻返回原位列队。
“预备——”
执行官再次发布命令。
黑洞洞的枪口有些参差不齐，但终究是全部举起来了。
“老头儿！不要——！！！”陈远遥的挣扎更剧烈了，变成了尖叫，撕扯着所有人的神经，“不要！不能开枪——！！你们不能——！！！”
佟麟阁的眉头颤抖着，再次望了望来路，目光又转回陈远遥脸上，停留了两秒才转回去。
执行官咽了口唾沫，最后这一声“放”实在是喊不出口。
张荣轩再次面对枪口，竟然感觉到了慌张，他不安的看向佟麟阁，又望向陈远遥。
真的——他发觉他现在不想死了……
可是……
“瞄准——”
执行官加了额外的命令，排成列的枪口晃成一条波浪线，随即恢复笔直。
这时，尖叫的陈远遥开始挣扎起来，似乎不经意间踩到了身边一个士兵的脚面，当士兵下意识的低头看时，陈远遥的头顶对着他的鼻子狠狠的顶了上去。
那个士兵顿时感到眼前一阵酸苦的朦胧，眼泪和鼻血哗哗流下，他捂鼻子的同时另外那个士兵裤裆已经挨了陈远遥狠狠一踢。
两人各自歪倒，几乎同时落地，可落地同时陈远遥已经冲到了佟麟阁面前。
佟麟阁根本没有想到一个小姑娘竟然能冲破两个士兵，惊讶的同时，看到小姑娘伸手抓向自己腰间，早年战场练就的敏锐反应让他立刻双手扶住枪套，右腿向后退一步侧身避了过去。
但向后侧身退后一步，双手捂在枪套上，这样的动作就为小姑娘接下来的袭击打开了门户……
陈远遥竟然又是凌空一脚过去。
佟麟阁面色扭曲了一下，强忍住所有涌到面部的表情，最后溜出来一个哭笑不得。
堂堂副军长要是倒下去捂着裤裆哀嚎……那就太丢29军的脸了……
他说不出话，僵着表情固执的按着枪套，小姑娘看声东击西没有成功，干脆一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块两个巴掌大的石头双手举过头顶。
“你们要开枪我就砸死他！”
小姑娘奶声奶气的声音喊出的却是泼妇才能出口的语气，气氛顿时全变了。
佟麟阁欲哭无泪，又强忍着笑呆呆的看着气势汹汹的陈远遥，所有人都僵着，就在这个时候，马蹄声由小渐大，一个声音高喊着：
“刀下留人——”
佟麟阁控制不住，表情更加古怪，看向来路，只见一匹白色军马闪电一般疾驰而来。
疼痛稍稍减轻，他盯着跳下马的鹿鸣不可置信的问：
“鹿鸣，你刚刚喊什么？”
“啊？”鹿鸣挠挠脑袋看着佟麟阁，忽然想起什么立刻立正敬礼，“副军长！”
不等佟麟阁答话鹿鸣就慌忙放下手拿目光四下寻找，看到张荣轩仍然站立在那后立刻转慌为喜：
“哎哎哎哎！！都停下！！！”
鹿鸣又立刻转向佟麟阁：
“副军长，军长电话，暂缓执行，军纪委员会再查！”
佟麟阁长出了口气——冯将军终于赶上了……
慢慢并拢双腿，他尝试的在地上跺了跺脚，无意瞥到鹿鸣正一头问号的打量自己，于是他伸手驱散鹿鸣头上的问号：
“去去！看什么看？——唉，你刚刚喊什么？”
“啊？——噢!”鹿鸣恍然大悟，不好意思的笑道，“刚刚一着急就喊出来了——戏文里到了这个时候不都是喊这个嘛……”
“你啊……”佟麟阁摇摇头，终于稍稍理解了宋哲元为什么这么庇护这个单纯直率的通讯兵，“回去让军长找你算账。”
另一边陈远遥在鹿鸣喊出“刀下留人”后就冲到了张荣轩面前，佟麟阁这时转头看着两人，稍稍恢复轻松的心情再度沉重下来。
——这边演完了……
——不知道洪国那边完成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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