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不言

【杨逍/黄药师/师徒父子/all逍/双逍】同病同命 番外一——碧海潮生


下次番外想看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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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

碧海潮生

仲冬月,二十,宜纳彩、嫁娶。

胎神占炉灶,又忌白虎。

爷爷说欧阳家生据西方,金煞太重,而我又是个白虎星,所以给我取了一个“渊”字,金生丽水,又家存米粮。

当我长到足以听懂这个名字由来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就是撇嘴。

欧阳氏从来都是杀人。拽文,向来都是杀不了人的那些庸俗人干的。

也是,当你挥手抬眸便可取人性命的时候,自然不屑于与那些酸臭腐儒费工夫,非要在口舌上争个长短。

不过爷爷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胎神占炉灶,我的确生来就爱口腹之欲。

小时候爱吃,长大了就不限于炉灶的吃了,香肌玉体品尝起来总比那些烹熟后的皱褶肉块来的更让人销魂彻骨。

沙漠只有黄沙和大风,白驼山虽说是山,在我眼里,不过就是土丘罢了。我想看看中原的绿水青山,品品江南的清甜美人,不过在我爹死前,我接不了家主的位置,掌握不了自己的行动,所以我也只好想想,却不说出来罢了。

五岁那年,听下山采买的姨娘说,山下的市镇不久将会经过一队人马,护送的是波斯来的美人,那人美的,听说是波斯第一美女,我问姨娘美到什么程度,姨娘想了想,目现神往,迷离的笑着说,大概比厨房做的无极艳胜糕,还要色彩艳丽、滋味浓甜了吧?

我有二十八个姨娘,这是我欧阳家特殊的才能,父亲让她们躺下臣服和睦相处,从来不搞嫉妒私心那一套,父亲说我到了十二岁也会有自己的姬妾,他会慢慢把驾驭女子的方法通通传授给我,但其实,我嘴上答应着,心里却是很不以为然的。

姨娘笑着形容那天下第一美人的样子让我不屑,我总觉得,我以后的女人,一定要爱我爱到不允许我看其他女子一眼才行,姨娘们对我爹,那才不是爱,只是迷了魂而已。

但是我知道我的想法说出来也没用,所以父亲说的时候我只是点头,姨娘形容完我也只是哦了一声而已。

但我还是溜下山,谁也没带。

多年后我仍然记得那个晚上,小镇灯火通明的,镇民挤在街道两侧,等着也谈论着那个“明教的第一美女”,我不知道什么是明教,只是挤到最前面,驼铃叮当火把摇曳,布满繁星的夜空作为背景,夜风沁凉,拂开车厢的纱帘,我仰头看去,那个一身紫纱,同样也紫纱遮面的女人。

虽然遮了半张脸,可那一双眼睛,勾魂摄魄,那一头乌黑而卷曲的发,散入心魂。

似乎那时没有别的感觉,可是一瞬间,我好像再也不想吃无极艳胜糕了。

太艳,艳到花了眼,太甜,腻到恶了心。

人就是这么奇怪。

我好口腹之欲,爷爷和爹爹特地让厨房研究出了这无极艳胜糕,用鸡蛋拌上江南来的糯米,掺入果仁研磨成的细粉,又细细的碾磨过筛,用羊奶酥酪做陷,拌入浓浓的蔗浆和蜂蜜、外面裹上蛋清,又占了一层的玫瑰花瓣,入油锅小火细细炸了,成品晶润剔透如女人羊脂般的肌肤,咬一口下去,奶香、花香、米香及果香交香混杂,本是我最爱吃的点心,可不知怎么的,那一晚上,那个艳绝西域的明教第一美女,竟让我生生的熄了对无极艳胜糕的喜爱。

后来我想明白,女人嘛,总不是我心里排第一的。

爷爷总算老死,但爹爹身体康健,我熬到三十岁,他除了给我又添了四个弟弟两个妹妹,真是于我一点好处都没带来。

虽然欧阳氏的人向来狼心狗肺,可我还没到下毒杀亲爹那样丧尽天良。

所以我施展床上之术,哄得我姬妾里最美的四个心甘情愿的被我送到亲爹床上去,老人家终于在一剑战群芳的飘飘欲仙中成功飞升而去,作为一个欧阳家的人得到这样个死法,这也真是我大大的孝心了。

接替家主后的第三年,我终于得到机会,带着姬妾们,应酸臭乞丐的邀请,下山来到我梦寐以求的中原。

但中原美女虽比起西域的浓艳多了几分清雅,却总难让我心动,一路到少林,我姬妾阵营竟是一个也没扩大。嘴上调戏着,行动上却兴趣缺缺。

直到我闻见那沁人心脾的一缕香。

说是香气,其实也不尽然,似竹似梅,似雪似月。

我生在己亥年,属猪,可那缕香让我发现,我竟是一只狗啊。

从此托付愚忠,一生不得解脱。

我原以为我爱女人,后来发现女人不过尔尔,所以我争一个雄心,但后来又意识到,遇到他,雄心壮志什么的也不过是过眼云烟。

为了他,我甩了一帮哭哭啼啼的姬妾,抛下远在白驼山的两个儿子,把家主之位给了和我争了三十年的二弟,又在东海之滨学游水时几乎淹死过两回,最终在桃花岛遥遥在望时力竭,只伸出一只手,却眼睁睁看着那美丽的岛屿上升到水面之上,我却沉入深渊挣脱不得。

罢了罢了,不成功,但既然喜欢,就不后悔。

再醒来,有那么一瞬恍惚是天府,因为碧海潮生之畔,白衣的仙人在对我淡淡苦笑。

他问我,看来你果真下定决心了?

我笑着咳出两口水,回问他,现在反悔好像也晚了?

鹅黄衣裙的少妇走到白衣仙人身边,抱住他的胳膊,对我笑道,欧阳先生,老爷子说,桃花岛上缺了个下仆,你若想在这里待下去,就老老实实做个下人,他年岁已高,心有不忍,就不割你舌头了,你可愿意?

当然愿意。

我总想着,以我的外貌和风流,加上我阅女无数练就出来的经验,对付一个男人虽不是手到擒来,但也不至于是难事。

后来我发现我又想错了。

桃花岛没有大风和黄沙。

我站在桃树下看他。

他不看我,从没有驻足在我身上的目光。

一晃十年,期间赵敏走了,带来了襄儿和无言,后来张无忌和小昭来了,我总想着,是不是该换谁走了?

然后我发现,我还是想错了。

该走的是我。

在镜中的自己头上发现白发的那个早上,我如遭雷击。

呆坐了一上午,没有人打扰。

我想着,该给他打水了。

但是我没动。

该给他熬粥了,我研究出的生滚鱼片粥,他是喜欢喝的。

我还是没动。

现在他该带着无言练武的,我应该给无言准备汗巾。

他不流汗,背着手来回无声的,比风还轻,但是我把无言小家伙伺候好了,他会淡淡的弯弯嘴角,能让我高兴一整天。

但是我还是没动。

中午,杨逍来了。

我没说话,只是笑着把那缕白色的头发亮给他看。

他看着我,满目悲悯。

我笑着笑着,泪笑下来了。

他轻轻把手放在我肩膀上按了按,我登时心跳如鼓,仿佛承接的是仙人的触摸。

看着他把手收回去,我笑问。

大美人,捂了小美人这块冰十三年,捂不化啊,要不然还是你跟我好吧,反正小郡主也不在了,张无忌也打不过我。

他仍然满目悲悯。

这真的是你心里想的吗?

他轻声问。

我继续笑。

然后他走了。

的确,我以为我爱吃,然而不是,我以为我爱女人,然而也不是,我以为我爱那个天下第一号令群雄,然而又不是,我以为我求而不得可以将就大美人,然而根本就不是。

傍晚,张无忌来了。

我看着他更加成熟的脸,问,他不会老的,你真的甘心?

张无忌愣了愣,想了想,又仔细的回答我,为什么不甘心?我想待在杨伯伯身边守着他,现在可以守他一辈子,我已经很满足了。

——可是只是你的一辈子,他还要向前走。

——是啊,我的一辈子,我满足,这不是很好吗?

我摇头,又笑,笑的又是一脸泪。

他莫名其妙的看着我。

我问他,可是以后你会苍老衰朽,看着他仍然风采依旧,你还甘心?

张无忌笑起来。

——最后的一眼仍然能见到杨伯伯最好看的样子,我多幸福啊。

我摇头,已经趴在了桌子上难掩哭泣。

张无忌,我不行。

我的自信已经在这十三年里消磨光了,于是我更怕让他看到我苍老丑陋的样子。

——欧阳先生,你后悔吗?

——我不知道。

坐起来看着他,抹了把眼睛,看着一手的泪,我一瞬间仿佛失去了自己。

我不知道身处哪里,我也不认识眼前的人,更不知道捧着泪水的这只手属于谁。

——张无忌,三十岁时,我风流倜傥傲视天下,自信没有打不败的对手得不到的女人。家族大业都可以抛弃,只为我想要的。我讨厌白驼山,讨厌无边的大漠和刮不净的黄沙,然而,现在我很想家,我不知道我的儿子如今长成了什么样,是恨我还是念我,我不知道白驼山庄门口的两颗绿柳还在不在,我想念那群弟弟,他们应该给我生了不少的侄子侄女,我想念姬妾们的手摸在我身上的感觉,我想吃白陀山庄厨房做的无极艳胜糕,但是做糕的程师傅应该已经老死了吧……

我轻轻的揪着那缕白头发。

欧阳先生,那我跟爷爷说一说,放你离去,可好?

——我为什么要离去?

我抛弃了从前的一切,我告诉自己不后悔,但是我现在想念从前,可不代表我想放弃现在的一切,我想看着他,哪怕他从不看我,我想和他身处同一个地方,哪怕他觉得碰碰我都是脏了他的手。我后悔吗?我不知道,或许这就是人吧,矛盾、纠结、无所适从、左右为难……把自己打成一个庸俗人,我才知道了生而为人的艰难……

我看着张无忌,张无忌也看着我,他的表情,好像要哭出来了。

张无忌走后,我发起了高烧。

桃花岛除了我自然还有不少下人,他们并不短缺了对我的照料。

夜半,窗外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我睁眼时,就看到他站在床边。

他似乎在纠结,清冷寡淡的脸,现出一丝孩子似的赌气和委屈。

此刻看到他,我仍然满心抑制不住的欢喜和激动,他仍然是十年前那个一席月光缠绕一弯冰溪浸润的人啊。

——哥哥说我欠你良多,我虽然不同意,但也觉得该来问候一下。

我想不起说什么,只想的起来看着他笑。

——我从一开始就跟你说我对你没意思,是你自己跟来的,缠了我这些年,我跟你说清了很多次,但是是你执意留下缠着我,我不明白,我怎么就欠了你的?

他无意识的鼓了鼓嘴,薄唇抿起,把圆鼓鼓的一腮帮子气吞回肚子里,这可爱的动作让我移不开眼。

——但是你生了病,我也有些难过。这大概就是哥哥说的,人之间的相处,是会产生感情的吧?

他别扭的说着,我仍然是笑。

我大概笑得太傻了,他有些恼了,转身欲走。

杨霄!

他回身看我。

我慢慢坐起身,贪婪的看着他的脸,看进他的眼。

“你小嫂子说的,真的很有道理。”我把那缕白发藏进头发深处,给他展示了我最风流倜傥摄人心魄的、属于当年那个欧阳渊的笑,“做了想做的事,爱了想爱的人,这辈子便值了。”

他点头:

小嫂子说话一向都是有道理的。

看着他毫无留恋的离开,我的笑容不减,但自己都觉察到了溢出的苦涩。

最后一行字留给黄岛主:

——小子我回白陀山庄继续当少主去了,拜别黄老祖。

我用白驼山的乌金链在腿上绑了足够多的石块,做完一切,倏忽回神。

风声雨声,碧海潮生。

总是一曲长相思念、却不得相守的悲歌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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