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不言

学生兵之血战南苑 第一章



为什么会产生这篇文:

这篇文产生在很久之前。曾经看过一部韩国电影,bigbang的TOP主演的《向着炮火》。


讲的是浦项之战中,南韩学生兵英勇抗击北朝鲜的故事,当时看完之后很是感慨——为什么中国风起云涌的抗战年代里,没有成型的可用作电影做素材的学生兵故事。

后来证明只是我自己孤陋寡闻,在读到七七事变南苑保卫战的历史时,我深深的为我们中华民族青少年对日寇英勇无畏的抗击事迹所震撼,所以就有了这篇小说。

虽然我是无名小卒,我的这篇小说肯定也只是我无端发的春秋大梦,但我真的希望南苑学生兵的事迹们被拍成电影,或许今后某位小说大家能创作出相关的精彩绝伦的故事让电影编剧们改编,到时候我相信南苑学生兵们的事迹一定能像《向着炮火》震撼中国观众那样,反过去好好震撼一把韩国的观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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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追忆

 

临时的礼堂是一所中学教学楼那早已经破落的大厅。

除了这四面透风的建筑残躯还能勉强供人辨认出当初的痕迹,其他地方早已经没了一个学校的特征,大厅通上二楼的楼梯便成了他们列队的展示台,正冲着他们的本应是教学楼的大门,然而门板同样不知所踪,那个位置被一颗炸弹轰塌了几乎一面墙,地板上巨大的弹坑已经经过了临时的修补,倒让列队在外的战士们清楚的看到他们每一个人脸上的表情。

他们站在台阶上,一行行一列列十分齐整,仿佛他们真的是一个军人——不,他们已经是了。站在这里,朗朗的读书声远的已经像是上辈子发生的事情,他们的耳边只有枪炮的轰鸣和刺刀刺入血肉的闷响,国仇家恨本应是书本上字字鲜明的烙印,但热血扑面之后便烙成了一片片纠结狰狞的伤疤,再也理不清,多么高明的诗人也形容不出来这灰暗和深刻的苦涩。

代理军长冯治安站在他们身前,正背对着他们,面对着“台下”的战士们训话,他们真正的军长2天前已经辞职了,贻误战机一退再退,他当初的意气风发已经与南苑上空的硝烟和英魂一起消散,不知道当初的那些少年们是否会夜夜入梦向他无穷追问。

王俊杰垂了眼眸,不着痕迹的轻叹了口气。

这是29军的表彰大会。

当亲爱精诚勋章由冯治安亲手别上他胸前的时候,他耳边忽然就响起了王世豪的笑:

“哎,别小瞧我了噻,到时候我挂上勋章在你们面前晃上一圈,肯定让你们眼红噻~”

——眼泪瞬间模糊了视线。

一切都在沉默着,周围的每个人脸上都不曾现出半分雀跃欣喜,似冷漠麻木,又似悲凉心酸,却谁也说不清楚。

下面迎面站着的战士们也没有表情,大雨浇在他们脸上,雨水从额头,滑过眼角,然后从下巴滴落,一行行一串串——却像在哭泣……

冷酷的脸上肆意流动泪水,真的是战士的眼泪……

王俊杰没有让自己掉泪,忍回泪意,和战友们向着台下敬礼,然后平静的右转,依旧队列齐整,走下台阶,返回供他们用作休息间的教室。

教室在走廊尽头,他们走过的时候,从其他教室里出来的准备授勋的战士们,静静的注视着他们。

他们目不斜视,从他们中间直接穿过,教室门在王俊杰身后关上,他默默的蹲下拿过一个卷了边的铁簸箕堵上门板下部的裂口,忽然才觉得松了一口气。

竟然是——安全了的感觉。

在他之前进入的少年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人说话。

他们就这样对视着,企图从对方身上找到指示和依靠。

大雨声中,依然有冯治安的声音从大厅方向传来,单薄微凉。

终于,有人忽然蹲下,抱住双膝嚎啕大哭。

第一声之后,便是第二声第三声,哭声冲天而起。少年们或两两相拥,或抱作一团,或独自蜷缩,但每个人脸上都挂满了眼泪,那一个早上南苑铺天盖地的血海,终于决堤,宣泄而下。

王俊杰默默靠到门板上,从胸前取下勋章,两颗泪滴打在勋章上四散溅开,王俊杰用手背擦掉涌出眼眶的泪水,深吸一口气,攥紧了勋章,打开门又走了出去。

他需要走一走,他不能让那片泪海将自己淹没。

他告诉过自己要坚强,他答应过大队长他要坚强,大队长回来要是看到他哭了,肯定又会瞧不起他的。

他好不容易让大队长认可了他,他也认可了大队长。

他要坚强着等大队长回来。

走在大雨里,八月的雨水竟意外的冷的像冰,让他的头脑冷静了,校园周围的卫兵,看清他17岁的身板和身上的军装便明白了他的身份,也瞬间体谅了他的心情,任他走动着,并不上前打扰。

校门口的铁门只剩下了一扇,半挂半躺的,遮掩着一辆汽车和一个人影。

王俊杰走过去。

站在门口的是一个少将军衔的中年人,独自打着伞,守门的卫兵站在一边,模样甚为恭谨。

“你是29军军训团的?”

王俊杰对他敬礼,中年人回了个礼,走上前,一边把伞遮到王俊杰头顶上,一边问道。

“是。”

“我是118师师长张砚田。”见王俊杰露出疑问的神色,他眉间一滞,语气更加轻忽的道,“我是张浩然的父亲,他——也是军训团的学生。”

王俊杰顿悟,但上下打量着中年人,忍不住露出惊异的神色。

张砚田苦笑着道:

“我起义了……就在……你们同一天……”

王俊杰忽然破颜而笑,大颗大颗的眼泪从他那因为泪水的折射更显闪烁明亮的大眼睛里掉下来:

“浩然哥说他真的希望有一天他爸爸不再是汉奸,能变成一个英雄。”

张砚田盯着王俊杰,嘴唇不由得开始哆嗦,小心的、试探的问:

“浩然他……真的……?”

王俊杰低头,摊开手掌,把那枚已经被攥的温热的勋章托到张砚田眼前:

“这个是浩然哥的……”

张砚田痴痴的看着那枚勋章,看了半天,开始缓缓摇头,一边摇,一边苦笑,随着哽咽的话语,眼泪也一滴滴掉落下来:

“找了这么久,终于找到你们,找到机会……我却不敢进去……我提心吊胆……哪怕他依旧是下落不明……我不敢进去……却还是……却还是……”

他哆哆嗦嗦的伸出手,王俊杰却终于感到平静,平静着翻动手掌,把那枚勋章轻轻按到张砚田手里:

“张伯伯,做一个让浩然哥骄傲的英雄吧。”

他轻轻说着,像是终于放下了什么重担,后退一步回到雨里,刚刚的茫然失落已经消失,他平静着对张砚田敬了一个军礼,转身离开。

站在校园中央,举目四顾,这个历经战火涤荡的破败校园静默在大雨中,却诡异的迎合着他的身份他的命运,他曾经是学生,现在是战士,国难当头,整个华北已容不下的安静书桌,要在战火中淬炼成一把必刺进敌人心脏的利剑。

1937年8月的大雨,雨势逐渐变得轻缓,凝结成晶莹飘逸的雪花,安静而浩瀚的,从1936年12月那铅灰色的天幕里飘落下来。

王俊杰快步走着,努力抑制着上扬的嘴角,他的脚步轻快,圣诞前夕的北平城仍然满满的都是闲散安逸的市井气息,北平的老百姓们依然对这个舶来的洋节日不甚在意,只知道这个冬天很冷,这场大雪不绝,但王俊杰却从中体会到了不同的乐趣,他时不时的在结冰的地面上打着滑步前行,惹来些许路人或不满或欣慰的瞩目,王俊杰知道在他们眼里自己只是一个17岁的无忧无虑的少年,他们却不知,这个少年很快就会拥有另一重身份了,一重那些普通老百姓敢敬仰却不敢涉入的身份,一种将给他带来无限荣光和壮志得酬的快意的身份。

精巧而神圣的圣母圣衣堂,安静的矗立纷纷扬扬的雪幕中。

王俊杰收敛了神色,对圣母圣衣堂的看门人点了点头,放轻脚步走了进去。

各处莹莹的烛光把稍显昏暗的教堂内部烘托的温暖而宁静,唱诗班正在排练,少女们天籁般的嗓音在教堂里回旋。王俊杰安静的坐到长椅上,微笑着注视着唱诗班,雀跃的心潮逐渐平息,但潋滟的水波荡出一圈圈幸福的细纹。

排练完毕,顿时响起一片安宁的莺燕低语,少女们向神父告别,纷纷去拿自己的书包和外套,很快,一个有着娴静容颜的少女向王俊杰这边小跑过来。

王俊杰急忙站起,有些幸福又 有些紧张,少女也是这般心思,两人面对面站着,竟各自不知所措的看向一边,满脸通红。

路过的少女们帮他们解了围。

“哟,王俊杰同学,又来啦?”一个女生路过的时候稍稍驻足,搀着同伴的胳膊向他们探着脸,离神父远了,又靠近门口,她们多少恢复了十几岁小女孩的调皮,“我说你麻利儿从艺文中学转过来吧,我们崇实虽然是女中,但你长得这么漂亮,我们嬷嬷也不会嫌弃的。”

王俊杰俊俏的脸红着,不知所措的看向她们。

对面的女孩儿对说话的女生着急道:

“不带你这么说他的……”

刚开始几个字是着急,后面却又小的没了声,反倒惹来同伴们一阵调笑。

“淑仪,心疼啦?还没过门就这么护着呀?这可如何是好?你有了玉面张生,我们可是连武大郎都没碰到一个呢。”

“就你牙尖嘴利,嬷嬷平时怎么教育你的……”郑淑仪从不牙尖嘴利,被挤兑的满脸通红,倒是其他同学看不下去,笑着把还要再说的同伴拥走了。

“淑仪……我……送你回家吧。”

他们走出教堂,在雪幕里安静走了一阵,郑淑仪才低低的开口问道:

“今天怎么有时间来接我?不用帮你父亲看店吗?”

“嗯,马上开学了,要准备一下。”

郑淑仪停下脚步,疑惑的看着他:

“艺文的寒假怎么变得这么短了?这不是还没过新年呢吗?”

王俊杰犹豫起来,但郑淑仪神色平缓的等待着,丝毫不见焦急,王俊杰只好鼓起勇气:

“不是那个开学……我……我不打算继续读中学了……”

郑淑仪吃惊瞪大了眼:

“那你去哪里?”

“29军的第二期学生军训团我报了名,已经来了录取通知,”他看到郑淑仪脸上露出惊讶和担忧的神色,立刻补充道,“学制两年半,学出来就是准尉军衔,那时我才19,就可以直接到29军里做军官呢!”

郑淑仪垂下眸子,顿了顿,微微笑了;

“也难怪,你谈论长城抗战谈论大刀队谈了这些年,一有机会怎么会错过?”

“淑仪,你知道,眼下中国这个局势,华北这个局势——哪里会有我们一张安静的书桌!”说到这个话题,王俊杰又变得激动起来,“国难当头,每个中国人都不能坐视不理!宋哲文军长不是说过吗?宁当战死鬼,不做亡国奴!”

“我知道。”郑淑仪抬头看向他,“游行我哪里少参加了?崇实虽然是教会中学,可也有自己的救国会,要是29军收女兵,我肯定第一个去。”

“淑仪……”王俊杰感动的鼻子发酸,想伸手把少女拥入怀里,手刚动了动就又收回原处,自己先红了脸,低头啜喏了半晌,才小声道,“你真好……”

两个人又继续前行,安静了一阵,郑淑仪问道:

“什么时候开学?”

“1月2日正式开学,明天就可以报到入住军营了。”

“这么快?明天是圣诞啊。”郑淑仪刚感慨一声,忽然又自嘲的道,“你看看我,又忘了……我总是下意识的认为其他人会和学校里一样重视圣诞呢……”

王俊杰脚步一滞,不安的吞咽了一下。实际上他给郑淑仪准备了一个圣诞礼物,但来的路上所有的想象带来的雀跃现在全溜走了,反而一开始想象亲手送出礼物的画面,就直想让他现在就夺路而逃。

算了算了……

他苦恼的抓了抓头发,快步跟到已经走出去两三步的郑淑仪身边。

“那明天我和老师一起去送你好不好?”

“嗯,你喜欢就来吧,”其实王俊杰心里很乐意郑淑仪亲眼看一看他未来的军营,亲眼看看那个即将把他培养成战士的地方,“反正我姐明天本来就打算送我。”

“你父母呢?”

“嗨,闹翻了——”他装作浑不在意的出了口气,不愿回想这些天来的吵架,艺文中学的很多同学做了和他一样的选择,无一例外的他们的父母都强烈反对。看着别人家的儿子为国家民族抛洒热血他们可以赞颂,但绝对不能是自己的孩子。

——一群自私自利的人,怎么会了解他们无私高尚的情怀。

王俊杰鄙薄又愤怒的想着。

送郑淑仪回了家,王俊杰才回到家里的杂货店。

此刻父亲正坐在柜台后面,抄着袖子缩着脖子,戴着瓜皮小帽,虽然模样非常英俊周正,可身上完全的散发着市井小商人的气息。

王俊杰和父亲的冷战还没有过去,他只怪父亲企图阻挠自己的拳拳报国心,刚进门就从鼻子里重重的哼了一声,目不斜视的走过柜台上了楼梯。

他们家在二楼,一楼用作店面,是一家不大不小的杂货铺,房子不大,却是王家的祖产,从满清到民初,从军阀混战到倭寇横行,从皇城北京到城市北平,这个小店一直在时代的洪流里平平稳稳的立着,人们说这是因为王家人世代都有一副好皮相,是龙相,头顶罩着的虽然是条野龙但毕竟也是龙气,所以他们家才会任凭风吹雨打自岿然不动。王俊杰行三,上头有两个姐姐下头有两个弟弟,一家杂货店竟然能供养着全家7口人的生活,还供完了两个姐姐的大学。王父不守旧,男女平等,可全部的心思和指望也不免都放在长子王俊杰身上,辛苦供到初三,眼看初中就要毕业,这个小子竟然要放弃学业去参军去送死,他怎么能不阻止!

王俊杰上了二楼,对上欲言又止的母亲,心底这才泛起歉疚,可一想到即将得偿所愿抗日报国,这点歉疚就被强行压下去了。

他的大姐王文贞是崇实中学的老师,正好是郑淑仪的班主任,见王俊杰自行回了屋子,就走进去帮他收拾行李。

全家人里,她算是最懂王俊杰也最支持他的人了。

王俊杰的行李很简单,录取通知上说只需要带两套换洗衣服在休息日穿就好了,床铺被褥甚至洗漱用品29军都准备了,在物资匮乏各个派系争抢资源的时代,29军能做到这样大的手笔,足见他们对这批未来有生力量的重视程度。

除了衣服,王俊杰带上了他的笔记本和钢笔,这是他17岁生日时父亲送的,钢笔是派克,笔记本封皮是上好的小牛皮,在把它们放入行李箱之前,王俊杰摩挲了一会儿,忽然生出一阵强烈的不舍和歉意。

和大姐说了会儿话把大姐送出房间,母亲正在厨房里做晚饭,王俊杰就偷偷溜到楼梯口,轻手轻脚的下了几级台阶,蹲下身朝一楼的父亲张望。

父亲此刻仍然抄着手缩着肩膀坐着,目光僵直的落在柜台上,像是在发呆,王俊杰看着他的侧脸,才意识到父亲鬓角不知何时已经有了相当多的白发,看着看着,王俊杰鼻子一酸,忽然生出一股冲动,要冲下楼梯好好拥抱父亲。

但他随即想到之后要发生的事情,父亲肯定是老调重弹企图阻止——这些日子他们吵了太多,吵到他自己都失了继续对话的耐心——最后他只是看了一会儿,然后默默起身,又悄无声息的回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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