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不言

【改编?/原创?/致敬?/非神剧】宋岳霖敢死队(上部)第一章 下篇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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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新一天的早上。

昨天刚刚露面的太阳今天又隐去了,天阴沉的可怕,携着湿冷气息的狂风到处肆虐,金陵大学的教务主任从铺位上爬起来,小心翼翼的穿过满地仍在睡眠或是已经醒来睁着眼茫然发呆的难民,来到了校园里。

他一边戴上国际安全委员会的臂章一边开始了他新一天的巡逻。

金陵大学靠近安全区北面,因此少不了被三三两两的日本兵翻墙进来骚扰,他知道自己的臂章并不能保证他面对日本兵时的安全,所以他所能做的,就是每天尽可能多的巡逻,如果遇到翻墙进来抢劫或是偷盗的日本兵,他就尽快找到拉贝先生或是最近的西方人,让他们出面把日本兵都赶回去。

看了看表,刚过早上六点,他裹紧了身上的大衣,刚走到校门口,却顿住了。

他不可置信的盯着紧锁的铁门外那个跪地的身影,盯了很久,忽然恍然大悟似的转身就跑。

很快,校门口挤了一圈圈的群众,安全委员会主席约翰拉贝在主任的带领下,挤开难民圈子来到最前面。

接着拉贝与其他人一样,也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铁门外,有一个日本军官跪着,垂着头,手软软的摊在身体两侧,他的军装穿戴整齐,但是腹部的军装和衬衣扣字都是解开的,一块雪白的方巾掉在大腿上,被流了一地的血染上了块块红色,他露出来的腹部插着一把武士刀,只留着刀把在腹部外面。他的右侧有一块支起来的木板,上面用和体毛笔字龙飞凤舞的写着——谢罪。

人群中有识字的老百姓,已经窃窃私语的传开了:

“小鬼子良心发现啦?”

“那帮畜生,怎么可能?是不是中国人干的?”

“政府都跑啦,怎么可能是自己人?”

“……”

主任却想到了更多,他凑近拉贝身边,小声问:

“拉贝先生,日本人会不会报复安全区?”

拉贝眨眨眼反应过来,很快说:

“告诉其他人不要动现场,我现在立刻出发去他们司令部,这明显是自杀,只要跟他们强调清楚,他们是没有理由为难我们的。”

拉贝和安全委员会的工作人员把群众都驱散,人群里一个五十多岁教员模样的人,扶了扶右眼带着裂纹的眼镜,站在原地思考了几秒,然后转向金陵大学的地下室。

那里是战前学校修建的防空洞,南京沦陷后则被安全委员会用于收容一些“特殊人员”。

防空洞不算很大,里面坐满了二十岁至三十岁之间的年轻男子,有些人已经换上了百姓服装,有些人则仍然穿着中央军黄色或者地方军灰蓝色的脏兮兮的制服,那个教员模样的人在这些人里慢慢穿行,借着微弱的光线仔细的辨认着他们的脸,过了二十分钟左右,他终于在地下室东北角找到了他要找的人。

那是两个年轻人,一个不到三十,另一个二十出头,他们都穿着平民百姓的衣服,但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身上背了个包袱,里面显然是衣物,稍微年长的那个看起来很疲惫,头靠着墙壁闭眼坐着,不过当教员模样的人靠近他们的时候,他立刻睁开眼,几乎和年轻人同时准确的把目光投向教员。

教员在他们面前蹲下,强压住声音里的期盼和激动,小声问:

“外面的日本鬼子,是你们做的吧?”

年轻人不由的看向稍微年长的人,但是稍微年长的人很冷静,脸上没什么表情,但也没有回答教员的话。

“五点半的时候我偶然看到你们翻墙进来,现在接着就发现了那个自尽的日本人。”教员靠的更近了,“你们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

稍微大些的年轻人那紧绷的神色似是忽然松动了,低声道:

“时间紧迫,我们没有时间转移到别处,入夜后我们会尽快离开。”

教员眼底的期盼更浓了些:

“你们是——政府的人?有任务?”

年轻人看着他,忽然很轻微的勾了勾嘴角:

“对。特别行动队的。”

更年轻的那个没有动作,努力压下听到这话后的惊讶。

教员顿时热泪盈眶,哆嗦着气音道:

“果然没抛弃我们……果然没抛弃我们……”

对方理解的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

教员忽然抓住对方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手,急切的低声问:

“你们任务结束了?要走了?”

对方顿了顿:

“对,但是我们还会回来。”

“那你们能不能帮我一件事。”教员更急切了,几乎凑到了他们面前,用最小的气音急促的说着,“我叫郭恒,金陵大学历史系的老师,我藏着唐寅的《江南农事图》,快藏不住了,我宁愿烧了它也不能让日本人抢走——如今碰到你们,艺术之大幸!唐寅之大幸!你能把它带出去吗?就算我捐给国家,总之,不能让它落进日本人手里!”

对方在他话音落下后立刻说道:

“好。”

“谢谢,谢谢。”郭恒双手包住他手用力的握着,“长官,怎么称呼?”

“宋岳霖。”

“宋长官。”郭恒继续说,“《农事图》被我藏在我宿舍的墙缝里,但是最近闯进来抢劫的日本兵越来越多,你现在——”

宋岳霖忽然伸手拉住了他的胳膊,目光绕过他射向他的身后,郭恒一愣,但是在他也顺着军官的目光转身查看之前,军官的神色就已经放松了,甚至还露出了一丝欣慰的微笑?

他们身后站着一个高大的西装革履的男人,站在一地伤兵难民中间也仍然像个世家子弟或是财阀银行家,他对几人微笑:

“要找到你们还真不容易。”

宋岳霖对他微笑,然后收回目光继续看向郭恒:

“郭老师,你能不能给我们提供落脚的地方?这里人太多不方便,拿到画我们入夜就走,你和我们一起离开。”

郭恒一愣,然后笑笑:

“再说吧。”

他让开位置,宋岳霖和十三站起来走到王爷身边,然后和他一起在郭恒的带领下向外走去。

“你穿成这样子怎么进来的?”

宋岳霖低声问身边的王爷,有些不敢想象王爷穿成这样跑去翻墙的样子。

王爷给他亮了亮左胳膊的臂章,一块白布上面画着一个大红点:

“当然从大门进来——这种臂章非常好做,顶多对日本兵点头哈腰两下,说是给某位大佐阁下进安全区跑个腿,中国人这边倒也不会多为难。现在给日本人干活的汉奸也不少。”

宋岳霖暗暗叹了口气,出了地下室,就看见门神和小贼站在一边,小贼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门神则气呼呼的翻着白眼看着天。

宋岳霖的目光在他们身上停留了两秒,然后点点头,继续和王爷一起跟着郭恒走,小贼和门神也很快跟上去。

清早虽然相对人少,可是对于容纳了30万人的安全区来说仍然算是摩肩接踵,为了不引人注意路上他们都没怎么交谈,王爷小贼和门神除去了胳膊上的太阳旗臂章,然后他们被安排进了一处被炸塌了一角的锅炉房里。

“冷了点,真过意不去,不过现在人太多,能住的地方都塞满了人,这里安置不了难民才能空出来,请你们海涵。”郭老师抱歉的说着,看着王爷扶着军官在墙边靠坐下。

“没事,郭老师,”宋岳霖挥开王爷的手,紧紧的盯着委托人,“关于那幅画,是什么情况?”

“是我家里收藏的,开战前我把它带到了我宿舍藏进了墙缝里,不过日本军官里面有一个叫武田雅治的少佐不知从哪里听来了我家里本来收藏着这幅画的消息,他一直在骚扰我,害的我一直躲在安全区不敢出去,但是最近日本兵越来越频繁的闯进我的宿舍翻找,我只能一次又一次的把拉贝先生或是贝茨先生请来把他们赶出去,再这样下去,那幅画真的会藏不住。”

宋岳霖紧接着问:

“那武田雅治是什么情况?”

“一个少佐,我只见过他一面,人看起来彬彬有礼受过高等教育,但我看就是个人面兽心的伪君子。”

“听说谷寿夫的姐姐嫁给了武田家的人,”王爷忽然说道,“但愿这个武田雅治和谷寿夫没什么关系。”

“有关系又怎么样?谷寿夫是谁?”一直听着的小贼忍不住好奇的问。

“日本第六师团的中将师团长,”王爷解释道,“如果这个武田雅治和谷寿夫真的沾亲带故,那么瞄准这幅画的人就不仅仅是武田雅治这么简单了——话说回来,长官,”王爷好奇的问军官,“故事我听出个大概了,但是我们还不知道是哪幅画?”

“唐寅的《江南农事图》。”

“哟,”王爷装模作样的小小惊叹一声,对忽然眼里闪光的门神和小贼微笑道,“那可是国宝。”

“那宋长官,你们在这里歇一会儿,我尽快回去把画取过来。”

“对了,郭老师,”王爷叫住郭恒,目光轻飘飘的扫过露出威胁表情的军官,“不知道你能不能搞点吃的?还有药品,消炎药?绷带?不勉强,有什么带什么,我们这里有人需要。”

“好的好的,没问题。”

郭恒很快出去了,十三习惯性的坐到门边观察着外面的动静,同时竖起耳朵听其他人的对话。

“好,现在都坦白吧。”

军官环视一圈。

王爷依旧微笑,小贼挤挤眼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门神鼻子里喘出一个重重的鼻息,愤懑的翻起白眼看天。

“为什么回来了?”

“啊,这个——”王爷见其他两个人都没有解释的意思,只好主动说道,“总体说来,就是大婶儿改主意了。”

“大婶她人呢?具体说来又是什么?”军官盯着王爷没有一点放过他的意思。

“城南的普德寺有一个难民收容点,我们暂时把大婶和芳君安置在那里——芳君就是那个小姑娘的名字。”说到这里,王爷的声音忽然放轻了,“芳君很懂事,其实她想和我们一起留下来帮你,但是她知道自己是累赘,所以在在路上,她给大婶和我讲了她的遭遇,总之……大婶儿哭了,我们开到黄泥塘停车休整的时候,大婶儿把我们轰了回来。”

到这里小贼忽然委屈的道:

“下车我妈劈头盖脸的打了我一顿,我都懵了。”

“她把你们轰了回来?”军官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妈让我回来跟着你杀鬼子给芳君报仇,我看王爷也是想回来的。”小贼扁着嘴继续委屈。

军官看向门神,意思就是“那你呢”。

门神又是一个愤懑的吐气,突然不耐烦的道:

“得了,他们两个回来杀鬼子,我能继续夹着尾巴逃?这也太孬种了。”

军官看着王爷:

“光头呢?”

“你应该猜到了,跑了,还把我们的汽车偷跑了,我们是坐着翻斗摩托回来的。”

“猜到了,”宋岳霖右手握成拳头抵在下巴处,牙齿轻轻咬着食指陷入了沉思,“没事,黄泥塘那里靠着江南铁路,南城岗车站就离普德寺不远,日本人为了运输方便肯定不会破坏铁路,我们拿上画带上韩老师,接上大婶儿芳君他们,能蹭上日本人的军列,我们就能离开南京。”

“行啊,头儿。”小贼眼里放出了光,“我就知道你有主意,火车比汽车还快呢。我们回来你鬼子都杀好了,现在只需要多带一个人一幅画出去,这不难。”

“对了,”宋岳霖回神,看向王爷问道,“你们怎么找到我们的?”

“你说过要对谷原吉平下手,所以我就打听了他的驻地位置,在安全区北面,他那里离安全区最近的位置就是金陵大学,你说要给老百姓留下坚持下去的动力,所以我觉得你应该会在中国人面前杀掉谷原吉平,但你肯定不会给日本人落下报复老百姓的口实,所以我猜,你会把他伪装成自杀的样子,这么一搞,加上我们出发后你只有三个多小时的行动时间,还有路上时间,通过野川记者接近谷原吉平的时间——这些算进去,这些处理完了你一定没有时间转移到别处了,那么最可行的就是直接躲入金陵大学,等到天黑再离开。”

宋岳霖眸子里闪过一丝惊讶,很快笑了出来。

“王爷,真是人不可貌相。”

王爷皱起脸:

“我怎么听着不像夸我。”

话音刚落,郭恒慌慌张张的冲了进来:

“宋长官,画不见了。”

几人大吃一惊,但宋岳霖最先恢复冷静。

“郭老师,慢慢说,发生了什么?”

“画不见了,”郭恒六神无主,慌乱的绞着手指,“我回去,发现我的宿舍又被翻了,肯定是日本人,这次床也掀了,墙壁也砸开了,里面的画不见了。”

“太好了,”小贼心花怒放,但收到军官的怒视后立刻装出沉痛的表情,“——可惜……那头儿,咱们带上韩老师赶紧出城吧。”

宋岳霖思索了几秒,然后用不容辩驳的语气说道:

“那把画拿回来!”

“头儿,一幅画而已。”小贼试图劝说。

“那是老祖宗传下来的,是国宝!”宋岳霖瞪向他,目光让小贼打了个哆嗦,“郭老师辛苦守了那么久,就是不让它落入日本人手里,咱们不能对不起郭老师,不能对不起把它流传后世的一代代国人!传承不能断在咱们这儿!”

“宋长官……”郭恒几乎哽咽了。

“那你就吩咐吧,头儿。”王爷说道。

“画刚刚失窃,肯定还在南京城里,王爷,你白天出去查查武田雅治的情况,以及一切可能和他和这幅画有关联的人,我们仍然需要车辆,十三——”

他看着十三忽然顿住,十三垂下眼睛,闷闷的说:

“我会开车,我也会偷车。”

“好,十三跟我去踩踩点,锁定合适的车辆,晚上我们再动手。”

“关于车辆可能你们不用麻烦,”郭恒忽然插话,“今天晚上朝香宫鸠彦亲王会举行庆功晚宴,就在大学北面不远的日本领事馆,拉贝先生他们也被邀请了,晚上那里肯定集中着不少能开的车。”

“你听到了,”王爷对军官露出得胜的微笑,“你最好还是趁着白天休整一下,这样晚上也才好有力气。”

军官恍若未闻,咬着手背思考了几秒,眼中忽然闪出亮光,他猛地看向王爷:

“如果武田雅治真的和谷寿夫有关系,那么那幅画应该极有可能出现在今晚的庆功宴上。”

“这倒是,”王爷认同的点点头,“朝香宫鸠彦亲王一向自认为是风雅之人,如果谷寿夫真的得到了唐寅的名作,相信会在第一时间献给亲王殿下。”

军官看起来很兴奋:

“而且会当着同僚的面献宝,这样马屁才会拍准!”

“你是想——”

“能除掉一两个将军甚至亲王最好,”在王爷家长一般不同意的注视中军官明智的退让了一步,“当然这难度很大——但是如果我们把那幅画掉包,让谷寿夫在亲王面前出丑,这不仅能丢日本人的脸!说不定还能把谷寿夫扯下台什么的!这票买卖很划算!”

话音落下,几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军官。

“头儿,”小贼笑道,“你这么说可让咱们听着真亲切。”

几人敲定行动方向,郭恒也放下了心,他又出去端回来五碗粥,还有用床单撕成的绷带,军官有些迫不及待的赶王爷出去打听消息,但王爷坚持先给他换完绷带再说,反正白天不宜行动,时间又长的很,不急在一时。

王爷给宋岳霖换着绷带的时候,小贼端着稀粥满面愁容:

“稀的真和水似的,我都饿扁了。”

军官任王爷动作,看的却是小贼,听他这么抱怨忍不住露出一个安慰的微笑:

“行了,安全区粮食紧张,三十万人只能凭安全委员会搞进来的那点米养活,有就不错了。”

“可是真的很饿啊,昨晚那点馒头土豆没一个小时就没影了。”

“好了好了,等出去了我请你顿好的。”

“我可记住啦头儿。”小贼心满意足的笑起来,端起碗大口往下灌。

旁边的门神看着他,气呼呼的嘟囔了一句:

“属猪的。”

好在王爷兜里还揣着最后一片消炎药,他让宋岳霖吃了,又盯着他喝完一碗粥睡下,这才站起来整理了衣襟,施施然出门打探消息。

宋岳霖也实在累的很了,感觉刚闭上眼没几秒,就被王爷轻轻摇醒了。

他立刻睁开眼,让自己警醒过来。

“一切正常,头儿。”王爷微笑着看着宋岳霖猛搓自己的脸,又接过小贼递过来的湿毛巾递过去,“老爷,让奴婢伺候你洗漱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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